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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头黑猪的故事

来源:www.yangzhi8.com.cn   时间:2023-03-24 04:45   点击:157  编辑:admin   手机版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        在农村插队落户的日子里,饥饿总是伴着我们的知青生活。在农村几年,真是没少挨饿。在农村的第一年,知青吃国家统一供应的商品粮,每人每月30斤。知青们大手大脚,不精于计划,往往弄得入不敷出,捉襟见肘。但到了第二年,知青已经融入到农民的生活中,由生产队提供原粮,我们自己磨面,所有的开销都有知青自己掌控。十几个人吃着一锅饭,每人轮流做饭一周,日子过得穷酸。劳动强度大,男知青全是棒劳力,每天挣十分工,不等收工回来,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。女知青干一些轻松的活,每日挣八分工,饭量不大。冬春季节就是两种菜:土豆和大葱。夏秋季节的菜都是自己种,但品种也只限于茄子、青椒、西红柿、白菜、萝卜等。就在插队的第二年秋季,新粮还没有分下来,知青点断粮了,将一年的口粮全部吃光,只剩一些玉米,有时候实在饿极了,就取一点煮熟吃,玉米太硬,吃上一半就受不了,牙齿和下巴发胀。这时候大家提出来分灶吃饭,为这事,公社和大队干部专门来到知青点,给我们开会解决问题。因为在全公社,我们是第一个提出分灶吃饭的知青点。男的饭量大,女的饭量小,再加上有些人闹矛盾,分灶吃饭势在必行。但问题来了,只有一个灶房,十几个人分成三四拨人,确实不好办。最后拍板定案:先各自到生产队借一点陈粮,等新粮下来扣除。以后知青个人领取全年的口粮,至于怎么用灶房自行解决。

      这时候大部分知青借故闹粮荒都请假回家了。知青点只剩下我和王九、赵亭三个人。秋收过后,生产队都是一些零碎活儿。我被派去到草湖放牲畜,王九去草湖割草,赵亭在生产队干一些杂活儿。我早上出发前,怀里揣上两个馒头,对付到天黑回来与赵亭一起去老乡家里蹭饭。王九住在草湖,队上专门有为割草队做饭的人。

      过了几天,队长又安排我晚上专门浇地。白天可以睡大觉了。

      想不到好日子也很快来了。一天傍晚,生产队的许大娘气喘吁吁地找到我说,貌似我们的一头黑猪隐身于玉米地里偷吃苞谷,现在又开始在她家后院自留地里偷吃东西,南瓜和葫芦都让它吃光了,还经常拱坏地里的庄稼。

      原来我们知青点在去年秋末喂养的一头小黑猪,在三四月间因无人饲养,饿得慌,就从后院门溜出去逃生了。那时节大家都吃不饱饭,食不果腹,经常去老乡家蹭饭,冷落了它。殊不知,它在外面风餐露宿,胡吃海喝,几个月不见已经长成一头大黑猪了!我让许大娘每天开着后院门,将她家的母猪做诱饵,等黑公猪一进后院,马上关门。果然,第二天一大早,许大娘就来叫我,说\猪已经被她关在后院里了。我赶紧取出一根麻绳,喊上赵亭就往许大娘家跑。只见一头健壮的大黑猪被困在后院内,大约有200多斤,狂躁不安地大叫着。它见有人进来,更是急得团团转,几次挣扎着往3米高的山墙上蹿,场面极其危险。这头黑猪的左耳上系着一根红绳,是当时圈养时留下的记号。现在红绳已经是黑乎乎的了。赵亭不敢接近它,我将手中的麻绳绾成"拴贼扣",向山墙一步步靠近。这家伙跃墙不成,正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注视着我,不时咆哮乱蹿乱拱,样子十分吓人。它猛地转过身向我扑来,我猛然一甩绳,猪一惊,又立刻掉头向山墙飞跃。我当即甩出绳索,将它的左腿拴住,然后往后拽,将绳子扣紧。这时赵亭也过来帮忙拽,许大娘赶紧打开后门,猪歇斯底里地狂叫不止,只一会儿就将它拽进了知青点。我让赵亭将院门闩上,并让他赶紧点火烧水。人怕出名猪怕壮,这头猪充满野性,不中养,只能吃肉了。我让赵亭取来一个面盆,将猪头摁在地上,被饥饿困厄多时的我,抽出匕首,一刀捅进猪脖颈处,顿时血顺着刀刃流到面盆里。不一会儿黑猪就翻了白眼。赵亭赶紧往猪身上浇开水,我利索地用刀子刮着猪毛。待猪身上褪去毛之后,将这家伙吊在院中央的杏树下,接下来是开膛破肚,将下水扒下来搁在一边,用利斧几下将猪劈成两半,用提秤一称,不算下水,净肉195斤!

      赵亭为我点着一支烟,晃动着身子说:"你这家伙真是天下一流的杀手!"

      说话间,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。我向赵亭打手势,意思是不吱声,权当院里没有人。

      "搞什么名堂?我是王九,快开门!"原来是王九从草湖回来了,赵亭赶紧开了门。

      王九蓬头垢面,全身上下都是土,活像一个乞丐。

        他有些神经质地耸耸肩,然后探头探脑地看着我和赵亭:"哼哼,大白天的倒插门,什么的干活?"

        当他发现院中央的这一滩东西时,有些惊呆了。

      "发什么呆?赶紧翻肠子洗下水灌血肠!"我一本正经地对王九说道。

      王九洗下水翻肠子灌血肠是拿手的菜,每次杀猪后这些都是他的活。王九笑嘻嘻地向赵亭讨了一支烟,然后脱去上衣,挽起衣袖,蹲在地上开始拾掇下水。

      "我灌血肠的白面哪里有?谁去弄面粉呢?"王九抽了一口烟说。

        知青点只剩下半袋玉米粒。

      我说:"王九你赶紧干活,白面会有的。"

        我让赵亭借副队长老查的自行车,驮上那半袋玉米粒去石河子大队酒作坊换几斤苞谷酒,顺路再将四队的李邦玉接来,并让她带上一点儿面粉。

      我安排停当后,先剁了十来斤排骨,又用刀子剜下一块板油,开始点火红烧排骨。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味。

      大约四五十分钟后,赵亭和李邦玉回到了院里。

      李邦玉扎着两条长辫,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。

      她是4队的知青,温婉娴雅,一双眼睛清澈如水。我们都喜欢接近她,平时与我们去玉门镇看电影什么的。她不爱说闲话,没有事非,也乐意与我们相处。4队知青点阴盛阳衰,只有两个男生,蔫头耷拉的,但却有六朵金花,一个比一个漂亮,当然要数李邦玉最出众。时间久了,她成为我们眼中的"队花",每逢有好吃的东西时,也愿意与她一起分享。我们一队的女生看到她来找我们,也会流露出一种妒忌:"瞧瞧,他们的心上人来了!"

      她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,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洗被子,补衣服,在一起唱歌,坐着驴车去看露天电影。她的第一眼看起来并不觉得特别的漂亮,但是气质非常好。淡淡的笑容,浅浅的酒窝,有一点点的羞涩,有一点点的娇媚,文雅中透着聪慧,给人以温暖和感动。这仅仅是一种朦胧的感觉,但却陪伴着我们走过了那么多年!

      赵亭灌满了两个军用水壶的散酒。李邦玉手里掂着少半袋面粉和一块发面团,还有一枝花椒树叶。我打心底里佩服她的细腻,我烹饪的红烧排骨里也只是放入了一把青盐,现在有了花椒树,不仅可以除腥味,也增加了肉的香味。

      王九赶紧接过面粉,赵亭帮着灌血肠。李邦玉见案板上的肉,也挽起衣袖忙起来。她将猪板油全部撕下来,用大铁锅炼了半锅油,然后倒在一个大盆里。接下来她和面并摊饼,在油锅里炸油饼。

      太阳还没有下山,我们的饕餮盛宴开始了。杏树下用土坯垒成的餐桌上,摆放着一盆红烧排骨和一盆金灿灿的油饼。李邦玉为我们用搪瓷碗斟满酒,她倒上白开水,与我们一起碰杯庆祝。

      黑猪是瘦肉型猪,以天然野生可食性植物及果实为主食,脂肪含量很低,皮薄,这一盆红烧排骨肉质鲜美;炸油饼酥软可口,还带着一丝丝香甜。

      俗话说:有福不能同享,油饼子不能夹肉。但饥饿的日子实在太久,桌上的东西被我们吃得净光。

     

      当酒后我们带着醉意在月光下唱歌时,李邦玉一个人在灶房里继续忙碌着。天热,猪肉不好储存,她把一部分肉用猪油和花椒树叶加工成红烧肉,盛在盆里让油脂慢慢封住,以后每到吃饭时挖出几勺拌匀在汤面锅里,细水长流,天天吃荤。她告诉我们,用花椒树叶炖煮肉,不易变质,储存的时间更久,盐也要更重些。

      她是一个有心人,剁下几块肉,分了几份,对我说:"小吴,你们常在老乡家里蹭饭,把这些送给他们,他们会感激你们的。"

      这一头黑猪让知青点重新有了生机,点燃了希望,也有了欢乐的歌声,让我们熬过了中秋。接下来我们分到了新粮,淘麦子,磨白面,开始了新的生活。

     

       

       

     

    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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